日本加入国际捕鲸委员会整整30年，为何现在要“退群”？

昨日，日本执政的自民党的一位众议院议员来我办公室岁末致谢，他刚好是日本国会捕鲸议员联盟成员，我问他退群的事，他说：“首先是情节问题，日本战败后，国家一片废墟，啥都没有吃，鲸鱼那时就成了日本民众唯一的动物蛋白质的营养来源，因为便宜，量大，别的鱼吃不起。我小时候一听父母说今天可以吃肉，就知道是鲸鱼肉。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牛肉、猪肉是什么。”

“对于许多上了年纪的日本人来说，鲸鱼肉是他们儿时最美味的记忆，所以，现在偶尔还想吃。”他说。

日本政府强行退群重开商业捕鲸的另一个原因，说是饮食文化。他说，日本自古以来有“食鲸文化”。

传统的日本饮食文化中，从大海中捕捞的鱼虾蚌贝，确实是大众获取蛋白质的主要来源。自古以来，因气候的变化，日本沿海偶有渔业的荒年，这时候因迷失方向搁浅在浅滩的鲸鱼，被视为神灵的惠泽，民众食其肉，取其油，庆祝、感恩、祭拜，是日本捕鲸文化的起源。

听完他的话，我去上网查了日本捕鲸史，说日本在公元712年编撰的史书《古事记》中有记载，很早以前，有渔民向初代天皇——神武天皇呈献了鲸鱼肉。神武天皇出生在公元前711年，是2700多年前的人物。再后来，文献记载说，1570年，大将军织田信长收到了美味鲸鱼肉的上贡。到了江户时代，日本一些地区开始了有组织的近海捕鲸作业，捕鲸开始成为日本渔业生产活动之一，并在民间中流行起“鲸料理”，最有代表性的是“鲸锅”（鲸鱼火锅）和“鲸汁”（鲸鱼汤）。

我们亚洲通讯社有一位老编辑，我问他小时候你吃过鲸鱼火锅没有？他说他常吃，因为他老家是在长崎县，长崎县是日本主要的捕鲸地区。他说过去日本人穷，冬天吃火锅，最奢侈的就是吃鲸肉火锅，那一大块肉放在嘴里，肚子一下子饱了。后来因为禁止捕鲸，加上受欧美肉食文化的影响，日本经济也富裕了起来，所以火锅的配料，才改成猪肉、牛肉和鸭肉。

鲸鱼真正变成日本人的一种大众食材的，是在1945年日本投降之后，啥都没有吃的时代。那时，日本小学生的学校午餐“给食”中，油炸鲸鱼肉饼是标配。

鲸鱼肉从孩子们的“给食”中消失，是从1987年开始，那一年，日本加入了国际捕鲸委员会，宣布中止商业捕鲸行为。

那么，日本的小学中，目前还没有学校给孩子吃鲸鱼肉？还真有。日本文部省有一份2016年的调查报告，说重开商业捕鲸呼声最高的和歌山县，30个市町行政区域，有22个还在提供鲸鱼料理作为小学生的给食，平均一所学校一年吃5次，主要还是吃油炸鲸鱼肉饼。山口县下关市各所小学的孩子们，平均每月吃一次油炸鲸鱼肉饼。

既然日本已经中止了商业捕鲸，为啥还有鲸鱼肉？日本水产厅的解释说，为了调查鲸鱼资源，日本每年还在从事调查性捕鲸活动，一年大约捕捞300头，一年的市场供应量为5000吨左右。

日本变相的“调查性捕捞”行为，一直遭到国际环保组织的抗议，过去几年，日本在南极附近的捕捞船遭到过绿色环保组织人士的现场抗议。环保组织认为，日本政府的捕鲸行为，不仅是对海洋渔业环境的极大破坏，同时也是导致鲸鱼走向灭绝的重要原因。但是，日本政府依然我行我素！

在当今日本人生活如此富裕，食材又如此丰富的背景下，日本政府为何要坚持退群重开商业捕鲸？其中有什么特殊的背景？

日本著名的新闻人蟹濑诚一是这样解读的：每年在南太平洋，日本的捕鲸船要捕捉400-500头鲸鱼，在船上宰杀切割，然后被当作食用肉类销售，每年的销售额要达到60亿日元（约3.6亿元人民币）。而对鲸鱼的生态的调查研究的结果，则少之又少。然后这些捕鲸船队的各种联合会，每年还能以保护日本传统文化为名，获得日本政府的巨额补助资金，也是政府官僚们第二次就业的好去处。

一直从事捕鲸行为调查的调查员佐久间顺子认为，捕鲸是日本政府运作的，是庞大的官僚组织结构，有研究预算、年度计划、职业晋升、养老保险。“如果自己负责期间部门不停地被裁员，当官儿的会觉得这是巨大的耻辱。”

而之所以日本政府会赶在年关之前，宣布退出国际捕鲸委员会，重开商业捕鲸，因为有两个关键人物，他们的故乡（选区）都是与捕鲸有关。一位是日本首相安倍晋三，他的故乡山口县下关市，是日本最大的捕鲸基地，也是“近代捕鲸文化”的发祥地。另一位是日本执政的自民党的干事长二阶俊博，他的老家是和歌山县，和歌山县的太地町，不仅是日本最有名的捕杀海豚的地方，同时也是日本“古式捕鲸文化”的发祥地，而太地町是二阶俊博的选区。

话题回到文章的开头。临分别时，那位议员先生跟我说了一句话：“虽然日本学美国，也干起了退会的事情。但是，美国是坚决反对捕鲸的。在大阪要举行20国首脑峰会，还有东京奥运会，绿色环保组织跑到日本来抗议，或者说，各国要求将捕鲸问题列入峰会议题，还是头疼的事情。”